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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3 章 叁拾叁 小楼夜话(1 / 1)

独孤一陵挂心连冷之事,连忙问道:“师兄,那连师兄呢?”江潮转眼看他,淡然道:“一陵,入阁第一天我便告知你,在这阁中,事事需谨言慎行,不该你知道的便莫要多问。”

独孤一陵听出话中警告之意,心下一跳,不敢再问,但转念一想,连冷步出房门之时,面带寒霜,一脸冷峻,再次现身时,却是神色平静,怒气消散,想来江潮应是给了一个满意答复。只是连冷武艺高超,智计多端,若能得他相助,沉香榭之事或能轻松许多。

独孤一陵心中颇觉遗憾,经历方才诸事,他对连冷好感备增,虽不知他对江潮那番心思是真是假,但他一句玩笑话后便能不再提起,当真洒脱果断,令人佩服。又觉这百草堂诡异神秘,也不知与江潮是何关系,但又怕一问出口,江潮怪他多话,换来一顿教训,登时打消念头。

独孤一陵沉思之间,忽听江潮轻声道:“时日尚早,你且去西厢房歇息一阵,子时我在院中等你。”独孤一陵抬眼望去,江潮已飘然离开,不知去向。

独孤一陵推门步入西厢房,屋中烛火已燃,照得四下通明,桌上已是备下一桌丰盛佳肴,热气腾腾,瞧去颇为可口。他闻到饭菜香气,立觉腹中饥饿,肚内空空如也,这才想起今日油米未进,不由兴叹命苦,这几日入了凌雪阁,便不曾按时用饭。

独孤一陵心中虽是抱怨,但也因拜入阁中,方能与江潮相识,朝夕相处,不分不离,顿觉此间苦痛微不足道,甘之如饴,又思眼下武艺精进,以后收复稻香村有望,更是心下欢喜,高兴非常。

独孤一陵填饱五脏庙后,步至床边,见床上摆着他随身的蓝布包袱,左侧小桌上,链刃横放其上,刃身清亮,透着寒光,照见秋水,迫人眉睫,心知定是江潮所为,心中涌起一股热流,备觉温暖。

他思及江潮,不觉神思飞扬,心湖激荡,但江潮对他态度不明,暧昧难辨,又觉无从下手,气馁不已,忽地想起白日车中的无心之过,双唇擦过江潮面颊时,唇下触感滑腻柔软,带着淡淡清香,腹间立时窜起一阵火热,欲望升腾,翻涌不休。

独孤一陵察觉自身变化,大感尴尬不已,他已非是稚子,自是明白男女之事,可他却不曾想,自己竟会因一个男人有此反应,心中不由暗暗庆幸,还好此刻江潮不在身旁,不然给江潮瞧见,可不知会发生何事。

独孤一陵深吸口气,压制体内□□,脱掉鞋袜,上床盘膝而坐,打坐调息,内力运转,透入四肢百骸,于是渐感通体清凉,杂思顿消,欲望渐熄,不觉步入空灵之境。

待到独孤一陵睁眼醒来,桌上已是灯火如豆,灯花上下跳跃,室中景物也跟着忽明忽暗,朦胧不清,不知是何时辰,他迷惘之间,忽听院中一阵细微脚步之声,似落叶沾地,蜻蜓点水,几是微不可闻。

独孤一陵心下微惊,来人定是轻功超绝,身轻如燕,故而行走之间,才能发出这般声响,转念一想,又觉欣喜非常,那声音轻微细弱,若有似无,若是换在平日,自己定难察觉,眼下却能立生感应,想是自己功力见长,故而才能做到。

独孤一陵知是江潮到来,便跳下床,穿好鞋袜,换过弟子服,背负链刃,推门而出,一眼望去,就见院中那株桂花树下,果是江潮静然而立,装扮与昨晚无异,闻声转头朝他望来,眼中深沉如墨,瞧不见底,眼角那抹艳红经月光一照,更为撩人心弦。

此情此景,不由令独孤一陵思及昨晚,江潮那一声低唤之中,饱含无限情意,令人心神微颤,神思荡漾,但心下又知,江潮低唤之时,心中所想之人,并非自己,胸口顿时如堵大石,气闷不已。

他难受至极,忽地想起白日车中情形,那时江潮举动异于平日,目光清亮暧昧,初时还觉欣喜,眼下想来,江潮眼中万千变幻,许也只因自己与那故人相似罢了。

想到此,独孤一陵心中酸涩发苦,五味陈杂,但眼下任务紧急,情势险恶,岂是自顾自怜之时,只得按下心头万般心思,缓步朝江潮走去。

江潮见独孤一陵步至身旁,自怀中取出一块面罩递与他,吩咐道:“戴上。”独孤一陵明白缘由,依言接过面罩戴上,遮去口鼻,只露一双星目在外,转眼见江潮戴上面罩,露在外面的眸子更显细长,分外好看,不由更是喜欢。

江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,淡淡道:“走吧。”两人经昨晚一事,已有默契,自是无需多言,见江潮腾身飞上院墙,独孤一陵立时足下一点,使出飞檐走壁的功夫,紧紧坠在江潮身后。

独孤一陵本以为两人应是赶往胜业坊,朝沉香榭奔去,却不想江潮脚下一转,竟是扑向东市东北角,最后钻进一条通衢大道之中。

此处白日虽未到过,夜里望去,依是楼阁亭台,雕龙画凤,延绵铺展,气象万千,却不知归何坊管辖。道旁两侧,依是种着花开如雪的巨大树种,树身粗壮,枝叶繁茂,遮天蔽日,掩盖一方。

独孤一陵与江潮匿在暗处,在避过几队巡逻兵士后,方才飞身而起,落在左侧道旁一株巨木之上。两人在树梢上方潜藏下来,透过疏密不一的枝叶朝外望去,隔街便是一处空阔大宅,宅中西南角修着一栋三层小楼,形制优美,亭亭而立,顶楼小窗并未合上,只瞧见一片黑漆漆的深沉暗色,似一只凶恶野兽蹲立此间,张口欲噬,透着几分诡异味道。

独孤一陵与江潮两肩相贴,挤在一处,他心中虽有疑惑,但见江潮神色平静,全神贯注,目视下方街道,不便开口询问,心思几转间,忽听脚步声至,一阵巡逻士兵远远行来,两人顿时放慢吐纳,屏息静气,以免暴露行踪。

论藏踪匿形之术,江潮堪称阁中翘楚,独孤一陵虽是入阁不久,好在此番奔波下来,也算摸到门道,略称精通,两人小心应对之下,这队巡逻士兵自是全无感觉,一切照常,朝前行去。

待那队巡逻士兵走远,化作远处一点黑影,江潮才用肩头一碰独孤一陵,也不言语,只朝他轻轻点头,下刻足下一点,身形展开,迅如夜鹰,飞入那扇小窗之中。

独孤一陵瞧不见楼中情形,立觉忐忑不安,半晌,才见江潮自窗口探身,手上一比,朝他打了个手势。眼见江潮安然无恙,独孤一陵长出口气,放下心来,心知此刻时间紧迫,不敢怠慢,提气运功,点在树梢之上,借力飘向小窗。

方才钻进窗中,双脚落地,独孤一陵便觉眼前一暗,宛如面上罩了一层黑纱,全然不能视物,缓了一阵,待双眼适应此间光线,才瞧出不少物事轮廓,只见楼中陈设华贵,富丽堂皇,桌椅床凳,琴棋书画,样样俱全,也不知是何人居所。

此刻江潮正立在东侧墙边,闻声朝独孤一陵瞧了一眼,轻声道:“关窗。”独孤一陵立时会意,回身合上窗扇,屋中登时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他心慌之间,忽听吱呀一声,江潮身旁窗扇朝外敞开,月光顺着缺口漏入屋中,四下顿显光明。

独孤一陵微微一惊,借着暗淡月光,凝神瞧去,这才发现此座小楼乃是四面开窗,与平日所见,大不相同,不由低声问道:“师兄,这是什么地方?”

江潮立身窗前,目光投向远处,也不答话,只唤道:“一陵,你过来。”独孤一陵虽是满腹疑惑,见江潮不答,也是无法,依言靠挨过去,立在江潮身侧,顺他目光望去,浑身一震,脱口道:“沉香榭!”

此处因楼高之故,能将坊间一切尽收眼底,独孤一陵举目一望,便见三百丈开外的一座宅院中,各处均种着一株巨大花木,花开白色,风过处,花雨纷纷,飘落如雪,唯东北角的一处院落,却是翠竹密布,林海如浪,紧拥着一处八角阁楼,显得宁静悠然,出尘世外,照其方位来看,应是连冷提过的“洗心斋”。

由于两处相隔较远,独孤一陵纵是目力异于常人,也只能瞧清大概轮廓,即使如此,也好过瞎子摸象,似无头苍蝇般乱窜,当下将图纸与所见一一对应,记在心中。

他心中欣喜异常,目光放远,越过沉香榭,忽见极远处的夜色中,伫立着一座五层高楼,楼身高耸,直入天际,在一众低矮宅院之中,颇有众星捧月,鹤立鸡群之感,心中一动,道:“师兄,那处便是“怀远阁”吗?”

江潮点头道:“正是。怀远阁乃东市少有的高楼之一,可俯瞰整个东市动向,若那两人有意潜入沉香榭,那处该是最佳的窥探之所。”

独孤一陵心下有底,便收回目光,环视楼中,见此间装饰虽是华丽,但陈设之上却是略有浮灰,皱眉道:“师兄,此处又是归谁人所有,看来已是许久无人居住。”

江潮淡淡看他一眼,道:“此处是连冷的私宅。”独孤一陵大感惊讶,轻呼一声,江潮又道:“平日里此处并不住人,只有执行任务之时,方才启用,可供阁中弟子藏身。”独孤一陵长舒口气,敬佩道:“连师兄真是好本事。”

江潮盯着独孤一陵,忽地嘴角一勾,道:“我本以为,你会不喜欢他。”独孤一陵闻言愣道:“师兄为何有此一说?”江潮静静看他一阵,转而道:“他所教授的“崔嵬鬼步”,乃是隐龙诀中数一数二的潜行奇技,近身逃跑均有奇效,你需多加练习,达到融会贯通之境。”

独孤一陵本是隐隐明了江潮话中之意,听他如此一说,心神一转,登时忘了方才的念头,点头答应道:“师兄放心,一陵一定会刻苦修炼。”他话音刚落,就听远方遥遥传来更声,敲了四下,已是四更。

江潮似知行动时刻来临,沉思一阵,方才缓缓道:“待会儿不论我发生何事,你都需静待时机,不可贸然行动,我自有办法脱身。若你成功拿到密信,摆脱身后追踪之人,便到此处等我。若在天亮之前,我还未回来,你便先回百草堂,找到凌拾壹,他会告知你,接下来该如何行动。”

独孤一陵听江潮说的如此详细,还有点交待后事的感觉,不由紧张起来,郑重点头道:“是,师兄,一陵记住了。”江潮又叮嘱几句,末了,抬眼瞧了独孤一陵一眼,眼中星星点点,闪着不明意味的光,柔声说道:“记得万事以性命为重,小心行事。”

独孤一陵微微一怔,猛地记起方才之事,本想询问江潮,岂料江潮已是提气运功,纵出小楼,点在院墙之上,飞一般朝沉香榭奔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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