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定金二十万，外加被‘他们’借用了三天的一亿元……”青年医生双手垂在身侧，垂眸补充道，“对应的五分月利。”
“那也就是七十万咯？”白发老者速算出了青年医生这笔“小外快”的金额，继而眯起眼睛，嘲讽道：“没想到森医生你收费也能这么‘便宜’。”
“当初你同老夫说港口Mafia是你的‘大主顾’，老夫没信，以为你只是在讲客套话呢，谁曾想你对上条子时，那情报和消息就跟白送似的往外掏！”老首领别过头去，不再看那把他当做“冤大头”宰的情报贩子，却没有当即喊人进来把对方带下去处置。
森鸥外抿嘴抬眸，看了一眼床上的老者后，又速速将目光看向了低处。他看得出对方有等他解释的意思，于是想了一下，开口说道：“首领……就连与在下相交不深的白井先生，都在‘第一时间’知道了在下当时还没向您借钱，就已经身负一亿三的债务了……”
森有意在老者面前，对白井掌握消息的速度进行了强调，以达到转移对方少许关注点的目的。
“您体谅在下的难处，愿意在那种情况下，借钱给在下进行周转——”青年医生讲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诚挚的感激，“能得您这样的‘大人物’相助，是在下的幸运。只不过……”
“因果报应啊~在下还没来得及去拿钱救人，就被红叶君找上门给打残了，之后还被她监管了起来……”森轻叹了一口气，苦涩地蹙起了眉头：“在下当时一心只想救我那无辜遭罪的朋友，所以才趁着红叶君在加油站停车加油时——”
“报了警。”
闻言，老首领在心里将之前顾问同他汇报的情况，与森交待的内容进行了比对——那个被乔佩恩派人绑了的店铺经理，最后确实是被警|方给救下的。
然而，他是不会因这一件事的匹配，而全信这青年医生的。
“嗯，警|察解救了你的朋友，这事老夫知晓，”老首领用左手指尖一下下轻拍着提花薄被，依旧没有转回头去，提醒青年注意接下来的发言立场，“不过医生，你可别跟老夫说——你是为了报恩或者还人情，才把‘同一组织’里其他成员的情报透给警|方的。”
啊这……森有些摸不准老首领对他借警|方之手阴了乔佩恩一把的态度，究竟是想问他追责索命呢？还是想借机对他敲打一番呢？
“如果……”青年医生压低音量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，“首领，如果我说自己是为了报私仇才这么做的，您会将我……”
森引导老者下决策的方向，先入为主道：“逐出港口Mafia吗？”他才不要让对方一下子就想到对他进行皮|肉或者精神方面的惩罚呢！
上次在刑讯室，为了尽早从里面出来，他选了不会伤及根骨的细鞭给尾崎用，却忘了那种细软的鞭子，一下下抽打在皮上才是最折磨人的——那次疼得他把嗓子都给喊劈了，消炎药连吃带吊水，养了好几日才勉强恢复了过来，期间还要应付尾崎隔三岔五的埋汰和嘲弄。
因此同样的错误，森拒绝再犯第二次，索性一开始就不和老首领提“责打”这样的惩罚选项了。
听了青年的话后，白发老者哼笑一声，闭上了眼睛，他缓缓开口说道：“Mafia本就是一群快意恩仇的家伙们组成的团体……”
“你找人寻仇和被人寻仇，全都是你自己的事，与组织、与老夫有何干系？更何况——”
“港口Mafia只有你想不想留下，可没有组织是否会将你逐出这一说。”
没等森鸥外回话，老首领抬起手冲对方挥了挥：“你下去休息吧，顺便把仁次郎喊上来，老夫有事要问他。”
“是，”森如临大赦地想要迅速退下时，突然想到还有一事需要向首领汇报，便顿住步子，颔首说道，“首领，伊佐山干部明日将抵达横滨出席山彦先生的葬礼。”
“但在一小时前，他提出了一个会面申请，说是从意大利带回了一个与‘北川崎’有关的人，希望等您得空时，见对方一面。”
闻言，老者转过身，一脸惊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：“他是这么和你说的？”
“是，”森如实说道，“详细情况，伊佐山干部不许在下多问，只说此事……您这边最清楚。”
“哦……”老首领转眸看向别处，若有所思地喃喃道：“没想到真被他找到了。”
被找到了？而且还是一个人？森默默记下了伊佐山与老者的反应，盘算着抽空去调查一下这两人所说的事情。
“医生，你去回复润之，让他先把人安顿在北川崎组。这周事多，等老夫排出时间后，再另外知会他带人见面。”
森顺从地应下老首领的吩咐后，便行礼告退了。
本部大厦地下停车场内，一辆黑色轿车发动后亮了几秒灯，而后又灭灯熄了火。
坐在车内的人是尾崎红叶和她的下属。
“对，妾身还没走呢……在地库。”尾崎抬眸冲负责开车的部下微微抬了抬下颌，示意对方把驾驶室与后座之间的隔音板升上去，并让对方下车去周边警戒。
车内只剩下少女一人后，她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，靠在座椅椅背上，继续讲电话道：“您现在可是首领跟前的大红人了，妾身还担心没法再约您出来吃饭了呢。”
刚向土屋仁次郎转述完首领命令的森鸥外，在离开干部所在的楼层后，就去了原先山彦顾问所使用的办公室——这间带有休息室的办公室，目前已经是他的私人空间了。
他一手拿着手机，一手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了下来，松了松领带，才淡笑着对尾崎说道：“本来红叶君相邀，我是断断不会拒绝的。只是你也看到了，近几日拜咱们首领大人所赐，我这……实在招人嫉恨呀。一旦离了本部，还不知能在外面活多长时间呢。”
闻言，坐在车内的少女也低头笑出了声：“以鸥外阁下的胆识与手段，还用怕那些躲在暗处的渣滓么？”
森按下咖啡机的按钮，给自己冲泡了一杯咖啡，他端着杯子走到办公室内的会客沙发区坐了下来，将这愈发跑偏了的话题，引到了正事上：“本周内一定要拿下旭区，这事拖得越久就越难办。”
尾崎正色回道：“好，等下妾身就去拜访您在顶楼提过的那位大人。”
森抿了一小口热咖啡，接着说道：“等旭区的情况大致稳定后，你就拿它去找岩崎换南区。”
“南区？”尾崎一怔，疑惑道：“白井不是正在接收南区吗？为什么要找岩崎换？”
“红叶君……”森单手执着咖啡杯，温热的咖啡，让他的身心得以放松，因此他放松地靠在沙发上，垂下眸子耐心地同少女解释道：“事事亲为——这是下级成员的常态，而你是要成为干部的人。”
“双方合作，即会存在一方为追求利益最大化而毁约的可能。”
“白井的为人如何，我们通过乔佩恩一事就能看出来，”森轻轻晃着杯中褐色的液体，继续道，“而岩崎凭借自己的实力，与你们三人抗衡至今，难道你觉得他在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的情况下，还会愿意加你一个，来分享他本可独享的‘成果’吗？”
言及此处，尾崎已经理解了森的战略：“南区对岩崎的意义不大，但是妾身手里的旭区可以增强他在北横滨的势力，而白井想通过将南区纳入他的管辖范围，以进一步提高他在南横滨的收益。”
“如果这点利用得当的话，”尾崎认同道，“的确够这两方打上一场了，即使不能做到两败俱伤，一胜一负——妾身也能占得一个干部的空缺。”
“占来的便宜能有多长久？红叶君，”森把杯子放在茶几上，起身走到了窗前，眺望着远处的景色，说道，“在这场游戏中，首领点明西区和中区是中立地带，而南区与这两区接壤——”
“倘若岩崎能从白井手中夺得南区，并用其与你手上的旭区进行置换，那么原本只掌控内销内供渠道的你，就拥有了一条能安全对接海港的进出口路线……”
“今后又何须向白井之辈陪笑求联手？”
森鸥外的话，让尾崎红叶的心海波澜不已。
老首领主导的这场“游戏”，她开局抽到的便是枚下签。
她原先的直属上司、她的指导者与引路人，是被打上了叛徒标签的濑户透，与之相关的人员几乎都被当做叛徒的同党，遭到了组织内部其他派系成员的清算。
只有她与太宰治这样的异能力者，在那老头儿的“保护”下，得以通过某些形式在组织里留存至今。
Mafia的世界中，无用者不配拥有继续存活的机会。
所以尾崎才会在这场于她而言成功概率极小的“游戏”中，拼尽全力地去与其他三人竞争——对方要的或许只是一份锦上添花的干部职权，而她在搏的……却是一块可使她逃出濑户透叛逃造成的阴影、得以在港口Mafia畅快呼吸的立足之地。
“我……”少女握紧了手中已经有点发烫的手机，她将听筒贴近耳朵，向青年确认道：“能做到这些事吗？”
森想到了尾崎今天带来的那支开得绚烂的桃花，浅笑着回复道：“红叶君，明年——大家一起去山里看桃花罢。”